安哥拉的悲劇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描述非洲的安哥拉(Angola)是全球「對待兒童最惡劣的地區」。於安哥拉，有近30%的兒童活不到6歲。有一半的兒童體重過輕，有三分之二的兒童每天只有不到1美元的生活費，且有42%的成年人是文盲。糧食短缺，飲用水不安全，以及衛生和醫療服務都相當貧乏，更肇致其平均壽命只有47歲，甚至比撒哈拉沙漠南邊的非洲大陸平均壽命還低。聯合國發展計劃(UNDP)的2001年人類發展指標，社會與經濟進展的指標，將安哥拉列為第160名(全部有174名)。1

安哥拉擁有豐富的鑽石礦產、石油、和其他自然資源，在全球的社會發展排行榜上，安哥拉理應不會敬陪末座。然而，長達二三十年的殘酷內戰，擠壓經濟，讓近400萬人民流離失所(約是三分之一的人口)，以及約100萬人民依靠外援的糧食過活。雖然大多數的人民生活悲慘和恐慌，但是政府的官員和反抗軍(UNITA)的領袖仍是利用開採和販售自然資源所獲得的金錢，大量購買武器並中飽私囊。過去因為意識型態的差異所引發的戰爭，現在已經是拋在腦後。目前對資源的貪婪和私慾已經成為延續戰爭的主要動力。鑽石和石油的財富已經轉變為詛咒，取代原本的理想。2

雖然這是有些極端的案例，安哥拉只是個因為豐盛的自然資源而引發衝突的災難地區之一(參閱表7-1)。於公元2000年，總計有49件的戰爭事件中，大約有四分之一含有強烈的資源成分，因非法或合法的資源開發，引發或激發衝突，甚至是支撐戰爭的延續。3

於2001年末，在Johannesburg舉行的全球可持續發展的高峰會議，「衝突」(conflict)仍然沒有列入議程中。但是「衝突問題」的重要性，是毫無置疑的。基本人權的安全，沒有暴力衝突的威脅，是建立可持續社會的先決條件。而且目前許多相關資源的衝突是發生於具有很高環境價值的地區。諸如：剛果共和國(過去稱為「薩伊」)、印尼、新幾內亞和柬埔塞，擁有完整的原始森林就佔全球的10%。這些國家與其他國家因為資源引發的衝突，有許多是發生在全球生物多樣性的「熱點」 (hotspots)地區。因為非法伐木和其他因素，這些衝突於1990年代已經對全球森林造成最大的破壞。4
 

表7-1. 資源肇致衝突的範例。

地區(國家) --資源	事件
科倫比亞--石油	自從1992年，對外國的石油公司就開始強徵「戰爭稅」(每桶1美元以上)，以資助軍隊防衛石油的開採，避免受到反抗軍的攻擊。同時，石油公司亦直接資助軍隊。另一方面，反抗軍也從石油公司獲得約140百萬美元(保護金)。石油是科倫比亞最大的輸出獲利來源，但大多數人民並沒有因此而獲得利益。原住民(如U'wa)已經感受到石油工業發展的威脅。反對石油開採計劃的示威，就會帶來軍隊的鎮壓。
蘇丹 --石油	內戰始於1983年(於1980年因為發現石油，政府當局破壞和平協議)，已經導致超過200萬人民死亡，100萬人民變成難民，以及450萬人民流離失所。石油出口始於1999年，現在更是促進衝突升級。因為石油的財富資助武器的進口，以及支付軍事的擴張。石油工業開發的道路和機場，提供給軍事使用。對出產石油的地區(蘇丹南部)為要減少該地區的人口，政府的軍隊轟炸村莊，摧毀農作物，以及洗劫牲畜。同時提供一些武器，鼓勵他們進行部落間的戰爭。石油設施已經成為反抗軍的攻擊目標。
非洲的查德(Chad)和喀麥隆(Caneroon)--石油	於查德的 Doba地區(該地區將於2003年生產石油，因為於2000年對反抗事件的鎮壓已經造成數百人死亡。查德政府運用Exxon, Mobil, Chevron和Petronas等石油公司高達25百萬美元的資助，購買武器。興建通達喀麥隆海岸的輸油管線意亦威脅到Baka侏儒族(Pygmies)的土地權益，同時也可能會對大西洋的雨林地區引入盜獵和伐木的壓力。
阿富汗--綠寶石、天籃寶石(lapis lazuli)、鴉片、海洛因	於Mujahideen地區，鴉片的非法貿易資助對抗蘇聯的戰爭，以及內戰。這方面的獲利是塔利班(Taliban)政權支撐內戰(從1990年代中期開始)的主要經濟來源。這方面的獲利，每年可以高達5千萬美元。鴉片的產量從於1970年代的每年10噸暴升到1989年的1,200噸，再暴增到1999年的4,600噸。於國際的壓力下，塔利班政權於2000年七月禁止罌粟花(鴉片)的種植。然而在美國於2001年十月對塔利班政權展開攻擊後，塔利班政權隨即廢棄這項禁令。反對的一方，北方聯盟是依靠開採與出售綠寶石和藍寶石獲利，每年約可以有6千萬美元的獲利。
柬埔寨--藍寶石、紅寶石、木材	當中國於1989年結束其資助後，高棉(Khmer)政權開始以對自然資源的掠奪取代。高棉政權因為核發開礦和伐木權利給泰國公司，於1990年代中期，每年就可獲利120-240百萬美元。因為寶石礦的耗盡以及泰國減少木材的貿易，於 1995年後獲利顯著的萎縮，這嚴重的弱化高棉政權。柬埔寨政府於1990年代中期因為秘密非法的給予越南人伐木的特權，因而每年有約100百萬美元的獲利。

註：相關內容，請對照本文的內容。資料來源，參閱注釋3。
 
 
 

資源和衝突的關連

相關非法資源開採、武器非法交易、暴力衝突、違反人權、人道的災難，以及環境的破壞，彼此間的親密關連，愈來愈受到關注。聯合國組成的專家委員會已經在研究「安哥拉」、「獅子山」 (Sierra Leone，非洲西北部大西洋岸一國家)和「剛果共和國」的案例。同時，於這些國家內，公民社會團體也已經進行一項社會運動，反對「鑽石引發衝突」(conflict diamonds)。這些運動同樣也可推廣至其他國家的資源衝突問題。公司和工業界將會受到更大的監督。媒體的報導可以幫助將社運者和專家的關注傳達給大眾。所有這些運動也可以對抗相關小型武器的氾濫問題，被用來面對資源衝突問題的武器。

有些地區，對石油、礦產、寶石和木材的掠奪，滋長戰爭的持續進行。這些戰爭原本可能是因為抱怨或意識型態的差異之因素引發的。其他還有因為國家的資產引發許多團體的覬覦，宣稱其有不同的政治主張，或是少數權益被否定，而事實上卻是黑道頭頭想要經由非法的資源開發而致富。他們引起暴力，但並不是要推翻政府，他們是想要在貧窮的社會中持續控制豐盛的資源而獲得暴利。於許多被弱化的國家(被弱化的因素包括：貧窮或壓制的政權，崩潰中的社會體制，缺乏經濟機會和嚴重的社會分割)，更是滋長他們的勢力。

資源和衝突的關連，還有另一方面。這是來自資源的開發所反射回來的。在許多發展中的國家，因為開採和伐木的經濟利益通常只是由少數的商人或是政府精英，以及外國投資者獲得。但是，因為開採或伐木所肇致的後果(諸如：土地的徵收、傳統生活的瓦解、環境的破壞和社會弊病等)，卻都是落在當地一般民眾的肩上。通常，當地社區並沒有被告知，更沒有被徵詢過相關資源開發的計劃。這種情況於奈及利亞的尼日(Niger)三角洲，新幾內亞的Bougainville地區，以及印尼的許多省份，都因此而引發暴力衝突。這種情況通常不會有大規模的戰爭，往往只會引發小衝突，擋路和一些破壞性的行動，以及政府安全部隊和反抗團體的一些違反人道的案件。

本章的內容主要是關注於自然資源經由開礦和伐木的開發，但是全球各地仍有相關資源的其他衝突。有許多地區性相關耕地和水權資源利用引發的爭議，然而因為這些資源不易買賣，所以比較不會陷入經濟的爭戰。由於篇幅的有限，本章也不討論因為資源耗用和自然體系潰化所引起的衝突。

於本章所討論的都是「內部」(civil)的衝突，也就是國家之內的暴力，雖然相關國際間的非法資源和武器的交易等，以及相鄰國家的相互影響等，都對此衝突有很大的影響力。未來數年間，我們將可以目睹因為資源引發的戰爭，將會跨越過國界。美國Hampshire學院的Michael Klare教授最近研究顯示，對燃料、礦物、淡水和其他生活物質的需求持續增高環境的不可持續率，相關所有權的爭議持續增高，以及匱乏狀況的冒出，這些情況將會迫使工業國家進行國際干預，以保障其原料供應的安全。5
 

資源衝突的解剖

相對於冷戰時代，目前的衝突比較少因為意識型態，更多是因為要控制或掠奪資源的鬥爭；比較少因為要爭奪國家的統治權，更多是要擁有自然資源(礦物、木材、和各種有價值的)豐盛的地區，或是掌控這些資源進入市場的管道。雖然目前有些衝突是有其長久的歷史背景，但是情況的變遷已經改變這些衝突的動態關係。目前的情況，已經讓衝突陷入自我強化的循環，爭奪資源開發的獲利資助戰爭，戰爭力量保障資源的持續開發權利。

冷戰時期的結束，這代表著來自兩大超級勢力對第三世界聯盟的資助消退了。雖然外援的資助仍然沒有完全消失，但是第三世界的政府或是反抗軍為維持其力量都已經開始尋求經濟的出路。他們往往是運用犯罪的方法，包括：敲詐、勒索、掠奪、擄人勒贖，壟斷貿易管道、非法藥品(心靈扭曲藥物)l買賣、剝削控制下的勞工，以及於其國家邊境強佔人道主義的捐助。6

但是最大的財稅收入可能是非法的開發，以及自然資源的貿易。世界銀行的發展研究組的主持，Paul Collier，認為貪婪和掠奪自然資源的可致富性是兩大關鍵因素。首先，要有資源的存在，且這些資源可以使用軍事力量去獲取，或是去「徵稅」。Collier的看法，過度的注重貪婪的因素，而忽略其他的因素，諸如：怨氣。Collier強調有些國家比較會引發衝突，主要是因為反抗軍擁有經濟的來源。7

大部分基於資源的衝突，通常不是傳統的戰爭。衝突的雙方都避免全面的戰爭，因為重點是放於維持資源掠奪的力量。事實上，有些不同敵對的軍事組織，有時還會同時進行模擬性的攻擊行動，販售武器，以及供應貨物，或是以其他方式進行合作。大家共同的目標就是要維持永久持續掠奪的狀態，以支撐各項可能被認定為犯罪的行動。8

暴力的主體直接是加諸於平民的身上。對資源的開發要擁有完整的控制權是主要的目標，因此軍事團體都會傾向於威嚇當地的住民，迫使他們歸順，或是運用恐怖力量，迫使他們離開。

按英國薩西克斯郡(Sussex)大學的Mary Kaldor之觀察，極度顯著的殘暴是相當的重要，包括直接的驅逐住民，以各種殘酷的手段讓該地變成不適合居住的地區。這些殘酷的手段有廣佈地雷，砲轟住宅和醫院，砍掉人們的手，長期的圍困和封鎖肇致飢荒，以及施以性暴力。與基於意識型態的反抗運動不同，這些企圖掠奪資源財富的力量，相互競爭並不是當地住民的心靈(the hearts and minds)。年輕男孩往往被迫成為兒童軍人，女孩則成為軍人的性奴隸。許多軍人被迫施行殘暴的行動，且通常是對其親人。如此重創其精神，並散播共謀關係，讓他們無臉回去見其鄉親。9

雖然是相當墮落的，但是於媒體報導中出現的往往被描述成複雜的，零碎的，或是無意義的暴力。英國倫敦經濟學院的講師，David Keen認為「暴力」具有經濟的功能，維持衝突的狀態，有利於一些團體，諸如政府官員，軍閥，軍人，武器走私者，以及無恥的貿易商和生意人。這些可從衝突中獲利的人士，將會持續的經由衝突獲取利益，權力和地位，甚至不在乎招致整個社會的貧困和死亡。擁有有利可圖的資源，將會傾向於延長衝突的時期。他們發現比化解衝突更具有吸引力，因為衝突可以讓他們維持特權，且始他們的行為類似合法化。10

透過非法資源的開發所易得的財富，具有致命的誘惑力。這些誘惑力激勵硬心腸之武裝軍人的激增，而且通常更加深無法紀的，以及延續暴力的狀態。因此，透過國際社會尋求結束衝突的努力，往往會受阻。有可能安排停火，甚至是和平協定，但這些只有在不違背武裝部隊的利益之下才會有效。倘若想要達成真正的和平，來自國際社會長期且大力的介入是必要的基礎。

豐盛的自然資產實際也可能會有負面的經濟效應，倘若整個國家完全依賴此項資源，而忽略其他的經濟活動，農業，製造業和服務業。如此的結果將會使其經濟活動單調化，扼殺創造力和技術的發展。世界高變動性的市場價格，有可能會使其陷入暴漲暴落的週期中。

有些研究者認為倘若整個社會的主要經濟來源是從開發自然資源的權利金，而不是從事工作的附加價值，這個社會的文化將會傾向於腐敗，貧富差距持續擴大，政府機構無法展現正常的功能，且無法服務民眾。榨取資源的工業傾向於具有外來的特徵，這就是與當地居民的經濟關連很低，特別是這些資源是外銷的。通常，這類外來的，也會隔離出來，如同開礦區或是伐木區往往都是在邊遠地區。這些經濟利益雖然很大，但是受益的對象總是很有限。12

運銷至富有國家消費的資源，往往染滿許多的鮮血。

另外一方面，許多國家政府的管理極差而形成如同William Reno(西北大學)所稱呼的「黑暗國家」(shadow state)。這類型的國家政府腐敗，講求裙帶關係，一般民眾無法享有許多產物或服務，國家機構(如公民服務，大學，中央銀行)弱化，而無法挑戰統治者，同時在官方機構之外所形成的體系更是有利於領導者和他們的親朋好友(包括密友)。國家財稅轉入支撐統治者和其政權的支持者，讓他們可以獲得龐大的非法利益。譬如：非洲薩伊(Zaire)的獨裁者Mobutu個人累積的非法財富估計就高達40-60億美元，比其國家每年的經濟產值還要多。13

黑暗國家的統治者通常會培養和操弄各種衝突(社區間，派別間，和種族間)，以便於維持其統治權。然而，以此種方式統治的國家，會增加社會內部的不滿和摩擦。於此種狀況，外圍及受到侵害的團體轉而逐漸增強其抗議，可能會有暴力，敵對者開始挑戰領導權利，硬心腸的政客或是犯罪集團感受到可以運用其暴力掠奪資源，獲取暴利的機會。14

許多發展中的國家，特別是撒哈拉沙漠之下的非洲大陸，都面臨政府的力量衰敗，而私人的部門逐漸增強，包括：軍閥、公民自我防衛組織、企業支持的武力、外國傭兵組織和黑道幫派。事實上，情況會逐漸模糊化，合法或是非法，公有的或是私人的，界線逐漸分不清楚。

形成這種狀況，有多重因素。沒有冷戰時期的聯盟贊助，以及來自西方世界支撐者要求節約的壓力，許多國家已經無法維持龐大的軍隊。軍人的薪水未能支付，或是支薪偏低，因此尋求其他可能的經濟來源，包括：掠奪和勒索。一些軍事指揮官，事實上已經轉變為地區性的軍閥。當統治者運用敵對維持安全的手段，以避免地方挑戰中央的領導權時，這種割據的狀態更是容易形成。15

於1990年代，有一些私人的外國傭兵組織公司逐漸出名。諸如：「執行結果」(Executive Outcomes)公司(現已經停業)，國際沙線(Sandline)公司，防衛體系(Defense System)公司，以及Ghurka安全防護公司，都吸引許多西方工業國家和前華沙聯盟軍隊因為冷戰結束而被裁員的軍人，以及南非共和國種族隔離時代的退伍軍人。他們提供許多「服務」，包括訓練和顧問，防衛設施，武器買賣的代理，以及進行戰鬥的行動。而且這些都獲得政府和財團公司的合約。許多被圍困的政府，包括安哥拉，獅子山，和新幾內亞的巴布亞等，都轉向這些傭兵組織公司，尋求協助對抗反抗軍。這些政府都以自然資源的開採權益支付這些傭兵組織公司，允許他們(或是與他們相關的公司)開採鑽石和其他資源。16

跨國的石油和開礦公司往往都是依靠私人的安全防衛力量，維護其公司的營運與設施。有些情況是諸如於哥倫比亞的Occidental石油公司，於奈及尼亞的Shell石油公司，以及於印尼的ExxonMobil和Freeport-McMoRan公司，他們是透過資助或幫助政府的安全部隊訓練或提供軍備，維護其公司設施和營運的安全。這方面已經牽涉到嚴重違反人權的事件。17

小型武裝和輕型武器的氾濫，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基於資源的衝突，主要都是使用這類型的武器，因為這些武器較便宜，容易取得，易於隱藏和走私，而且易於使用和維護。使用這些武器不需要經過複雜的學習過程。全球輕型武器的生產量，概略的估計，於過去20年間，每年約製造出600萬把手槍、左輪手槍、來福槍、步槍、和機槍。全球總計概略有5.5億把槍。於2000年，單一年全球就生產出150億捲彈藥。雖然數據仍有不確定，但狀況顯現出運用於恐怖和殺戮行動的這類型武器，已經是極度充分的武裝。18

基於資源的衝突，相關的多數活動，本質上都是非法的，因此灰市和黑市(gray and black markets)的買賣就具有特殊的意義。武器的非法交易，緊密的與非法走私自然資源(礦物、木材和鑽石)結合。武器的輸送，和資源的運送，通常是同一路線，只是方向相反。販售資源所獲得的財富，支付購買武器、彈藥、軍事設備、軍服和其他事物。有些情況是武器直接交換自然資源、藥物、動物產品和其他東西。19

有些地區，如於Kono, Aceh, 和Bentai，基於資源的衝突，其狀況完全不同於西方世界的購物中心。運銷至富有國家消費的資源，往往染滿許多的鮮血，無論其運輸的過程是如何的複雜。這些相關性對鑽石而言，消費者比較容易意識到。但是對石油、木材、銅和鈳鉭鐵礦(coltan)l而言，消費者就比較難意識到這些相關性。因為這些物質到達消費者之前，已經經過徹底且複雜的處理(參閱Box 7-1)。然而，西方世界使用的手機、紅木傢俱和金項鍊，都隱藏著看不見的暴力烙印。20

最後，對商品的強烈需求，讓非法的資源掠奪有利可圖。全球貿易的擴張，貿易和財物網路的成長，都有助於交戰的團體藉機運用。於缺乏警覺和監督，國際貿易的複雜，以及消費國家的寬鬆管制之下，他們(交戰的團體)要建立國際的走私管道，並不困難。21

一些主要的跨國公司可能經由如下的過程，而滋養基於資源的衝突：

• 向交戰的團體，購買熱門的商品。如DeBeers公司一直到最近才停止購買「衝突性」的鑽石。
• 資助陷入內戰的政府。如於安哥拉的Chevron和Elf石油公司。
• 提供非法資源的轉運工具。如Sabena公司從佔據的剛果共和國轉運鈳鉭鐵礦到歐洲。
• 於不合法的或是採用鎮壓手段的政府管轄之內，營運開採資源的事業。如於印尼的Exxon-Mobil和Freeport-McMoRan公司，奈及尼亞的Shell公司，蘇丹的Talisman能源公司和其他公司，以及哥倫比亞的Occidental公司。

衝突是如何得到掠奪的資助

公民社會團體對抗「血腥鑽石」(blood diamonds)的運動，提出一項事實，於發展中國家的暴力衝突，受到以愛和誓言為廣告訴求的寶石商之資助。以下針對三個地區相關鑽石和其他一些商品的衝突，較為詳細的討論。這三個地區分別是獅子山(Sierra Leone)與賴比瑞亞(Liberia)、剛果(Congo)民主共和國、以及安哥拉(Angola)。

獅子山與賴比瑞亞

要從戰爭地區得到資源的開採與分配的資料，是相當的困難。對鑽石而言，工業巨人De Beers公司估計於1999年全球68億美元的產值中，約有4%是來自「血腥鑽石」。然而，其他研究的估計，顯示其比率高達10-20%。除此之外，還有相當的比率是來自非法的鑽石，非法開採或是偷竊，但不是來自戰爭衝突地區。這兩類的買賣都是經過「灰市和黑市」(gray and black markets)，因此要區別這兩類的買賣是極為困難。聯合國的專家研究顯示全球交易流通的鑽石，估計約有20%本質上是非法的。23

獅子山於1990年代，鑽石是引發和延續衝突，蹂躪人民的主要動力。獅子山駐聯合國的大使Ibrahim Kamara 於2000年七月表示，「我們一直維持著衝突的狀態，並不是因為意識型態，種族或是地區性的問題…..衝突的根源是，持續都是鑽石，鑽石和鑽石。」24

甚至到1990年代之前，貪污賄賂，結黨營私，以及非法開礦已經揮霍整個國家的鑽石財富到沒有什麼公共建設，教育和經濟機會相當的稀少和遙遠。獅子山成為「黑暗國家」 (shadow state)的標準案例。來自國際要求財稅緊縮和嚴格節制政府支出的壓力，只是讓狀況更加的惡化。國際救援組織(The International Rescue Committee)的報告指出於蘊藏豐盛鑽石的地區，Kenema區域，當地有三分之一的嬰兒活不過週歲。於UNDP的人類發展指標，獅子山是敬陪末座。25

於1990年代，獅子山遭受反抗軍，盜匪，叛變和圖謀叛變，以及來回爭奪財富的戰爭之蹂躪(參閱表7-2)。於1991年三月，革命聯盟陣線(the Revolutionary United Front，簡稱為RUF)從「賴比瑞亞」 (Liberia)入侵獅子山，而控制Kono鑽石開採區。RUF是受到當時的軍閥，現在已成為總統的Charles Taylor的支持。RUF的成員包括來自貧民窟懷抱不滿的青年人，非法的鑽石開採工人，賴比瑞亞和Burkinabe的外國傭兵，以及其他想要掠奪和暴力的人士。但是其中有許多人，包含兒童，是被綁架而被強迫進行殘酷的行動。RUF鼓動不滿的情緒，但是其主要的目標是接收國家的礦產財富。叛亂的特徵就是如同盜匪和暴虐。他們摧毀7,5000人的性命，50萬獅子山人民成為難民，以及整個國家的一半人口流離失所。26
 

表7-2. 獅子山(Sierra Leone)內戰的歷史紀錄
 

年代	歷史紀錄
1991-95	RUF入侵獅子山，引發內戰，參與作戰的包含政府軍隊，人民自衛隊，許多外來傭兵的民營公司和賴比瑞亞的軍隊。RUF控制鑽石盛產地區。軍隊分散各地。外來傭兵的民營公司，以擊退RUF換取現金收入或是鑽石利益。
1996	於三月的選舉，Ahmad Tejan Kabbah贏得政權，新政權於十一月與RUF簽訂和平條約，同時呼籲外國軍力撤退出獅子山。
1997	於五月，武裝革命委員會(Armed Forces Revolutionary Council，簡稱為AFRC)推翻Kabbah政權。AFRC於六月，邀請RUF參與組織新政權。集體屠殺，酷刑，強姦暴力和掠奪，層出不窮。於十月，聯合國決議對獅子山禁止武器輸入。
1998/3	奈及利亞(Nigeria)軍隊和沙線(Sandline)，外來傭兵公司，驅逐AFRC和RUF離開首都(Freetown)，Kabbah復位。於六月，聯合國組織，縮小武器禁運。
1998末	RUF又再度控制鑽石生產地區，同時攻擊Freetown，嚴重違反人權。
1999	簽署Lome和平協議(特赦，且給予RUF和AFRC領導者閣員職位)，奈及利亞開始撤出軍隊，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建立UNAMSIL，和平維護部隊，但這是廉價的安全維護(裝備和訓練不足的部隊)。
2000/5	RUF擄獲數百名UNAMSIL部隊，作為肉票。大規模的戰爭再起。英國軍隊介入，RUF領導Foday Sandoh被捕。
2000/6	聯合國全面禁止所有缺少政府認證的鑽石買賣。
2000/11	政府和RUF簽定停火協議。雖然雙方已經停火，但狀況仍是緊張。
2001/7	聯合國秘書處核准進行戰爭罪犯的訴訟，但要求經費要減半。政府，聯合國和RUF同意暫停於Kono區開採鑽石。
2001	秋季 RUF違反禁令運用奴工，繼續開採鑽石。聯合國派出15,000名維護和平的部隊，以確保停火協議，但是監督開採鑽石禁令，卻不是他們的職責。約有16,000RUF和民兵部隊，解除武裝，但是缺乏經費阻礙收編這些戰士，而且RUF仍然保有武器和其軍事結構。
	※資料來源：參考注釋26。

面對RUF的叛亂，政府擴大其軍事力量，從3,000人擴充到14,000人。這些未受訓練的，無效率的，烏合之眾的軍隊，是來自缺乏訓練的軍人，城市暴徒和偷竊被捉到的街頭青少年。薩西克斯郡(Sussex)大學的Mary Kaldor描述其為「他們被賦予AK47步槍，而讓其有機會擴大盜賊的行動範圍。」政府的軍人都是以掠奪和非法開礦來貼補其微薄的薪水待遇。27

反叛軍和政府的部分軍隊，事實上也會相互勾結合作。白天的時候，是政府的軍隊，晚上可能就變成為反叛軍。這種狀況被認為至1997年五月達到最高峰，當時不滿的軍人爆發政變，而推翻幾個月前才被選舉出來的政府，且邀請RUF參與新政權的組織。看到的和平願景，卻是隱藏著罪犯擴張的威脅。28

獅子山的鑽石產量是比較小，但是其開採出來的大部分都是非常高品質的寶石。RUF購買武器和維持其花費是靠控制鑽石開採區，但是鑽石的財富持續引發內部的衝突。起初，RUF的戰士自己進行開採工作，但是後來，開礦的工作就依靠奴工，包含兒童。RUF每年販售鑽石的收入估計有25-125百萬美元，雖然有些估計顯示更高。29

RUF的鑽石是喬裝為賴比瑞亞(Liberian)、基尼(Guinean)或是甘比亞(Gambian)的鑽石進入世界市場。按聯合國專家的調查研究，「已經發現明確的證據顯示賴比瑞亞於各方面都支持RUF，這些包括提供訓練、武器和相關的物質和資訊、攻擊的基地，以及撤退和救援的通道，以及公共關係的維護。」於Charles Taylor(總統)統治之下，賴比瑞亞已經成為鑽石走私，武器和藥物(心靈扭曲藥物)偷運和洗錢的主要轉運中心。30

Taylor政權已經完全的霸佔賴比瑞亞的自然資源，並使用其伐木的獲利支撐獅子山的RUF。隨著國際的管制壓低衝突鑽石的交易，伐木的財富隨之愈是重要。Taylor 接受來自一些伐木公司的額外支付，而這些伐木公司可以獲得武器走私等一些特權。其中之一家就是烏克蘭武器和鑽石貿易商Leonid Minin經營的「外來熱帶伐木企業」(Exotic Tropical Timber Enterprise) 。Minin於2001年七月在義大利因為軍火走私被捕。但是非法伐木貿易最主要的力量來自「東方伐木公司」(the Oriental Timber Co.，簡稱為OTC)。這家公司控制約43%的賴比瑞亞森林地區，且運用林道走私軍火給RUF。31

賴比瑞亞仍然還有相當豐盛的原始雨林，多樣的動植物資源，包括森林大象和瀕危的侏儒河馬(Pygmy hippopotamus)。但是目前的伐木速度將可能在不到十年內，將整體森林開發殆盡。OTC不僅是貪婪的採用全伐的手段，他們更是毫無警告，且無補償的驅逐住民和整個村落。森林經營和造林的行動幾乎完全沒有。32

聯合國的調查也發現明確的證據顯示Burkina Faso是主要的管道，運送輕型武器到賴比瑞亞和RUF。同時，武器也經過塞內加爾(Senegal)、甘比亞(Gambia)和基尼(Guinea)等國的轉運。武器的來源主要是利比亞(Libya)、烏克蘭(Ukraine)、斯洛伐克(Slovakia)和保加利亞(Bulgaria)。其運送的工具有時候是依靠西方的貨櫃空運公司。33

剛果民主共和國

於剛果，資源的掠奪亦是引發衝突的主要因素，引發的戰爭已經剝奪約170萬人的生命，以及180萬人流離失所。於1998年八月，烏干達(Ugandan)和盧安達(Rwandan)軍隊入侵，協助反叛軍對抗由安哥拉(Angola)、辛巴威(Zimbabwe)和那米比亞(Namibia)支持的Laurent Kabila政權。根據估計，當時投入這場剛果戰爭的外國傭兵就超過10萬人。許多外來干預的力量是針對清除剛果國內阻擾其獲利的障礙。盧安達關注的是殘餘的Hutu Interahamwe民兵部隊，正進行著針對盧安達境內的Tutsi族(使用剛果領土為其游擊作戰的區域)的滅族行動。34

但是除了政治和軍事因素之外，於缺乏法律管轄地區，存在著掠奪龐大資源的機會，以及體質孱弱的中央政權，都是滋養衝突延續的主要動力。剛果擁有非常豐富的礦石資源和農產，諸如：鑽石、金礦、鈳鉭鐵礦、鈮礦、錫石、銅、鈷、鋅、鎂，木材、咖啡，茶和棕櫚油。而且，剛果有孕育許多的野生動物包括非洲鹿(okapis)、黑猩猩，和大象(象牙)，吸引盜獵者。輸家是剛果的一般平民，以及自然環境(參閱 Box 7-2)。35
 
 

Box 7-2. 於剛果，資源引發衝突對環境的衝擊。

聯合國的專家調查小組發現剛果非法的資源開發，已經讓多個國家公園內的非洲鹿(okapis)、黑猩猩和大象的族群顯著的萎縮。於 1994年，來自盧安達有超過一百萬名難民湧入，造成砍伐樹林和盜獵擴大。於1998年，他們參與盧安達和烏干達的軍隊和當地的剛果同志，一起對抗剛果的Kabila政權。因為相信蘊藏豐富的鈳鉭鐵礦和其他的資源，而吸引約一萬名礦工湧入Kahuzi-Biega國家公園和Okapi野生動物保留區。這兩處都被認定為UNESCO全球重要的自然遺產，但是其自然環境嚴重的受到破壞，而被列入瀕危的地區。違反國際法律的盜獵大象，於2000年在Kahuzi-Biega國家公園內，原有的350個大象家族，只剩下2個。同樣的，東部低地的黑猩猩族群已經嚴重的衰減到瀕臨滅絕。 礦工剝下「eko樹」的樹皮，作成「洗礦槽」，用於從泥漿中洗出鈳鉭鐵礦。因此，數以千計的「eko樹」被摧毀。這嚴重的侵蝕當地原住民族(Mbuti)的生活權益。當地原住民族使用「eko樹」，來採集蜂蜜。 伐木公司和反叛軍結合，進行貪婪式的全伐操作。譬如DARA森林公司，於1998年早期就被取消伐木許可，但是於2000年卻獲得與烏干達聯盟的RCD-ML反叛軍的特許。根據聯合國的調查，他們持續伐木，完全不考慮任何可持續林業的最低要求標準。從衛星拍得的影像顯示伐林，正以驚人的速度擴張。雖然這家DARA公司違反國際可持續森林的經營原則l，但是聯合國的調查發現，比利時、丹麥、瑞典、支那(中國)、日本、肯亞、和美國都有經由烏干達購買此公司的木材。 ※ 資料來源：參閱注釋35 l譯註：相關全球森林的資料，請參閱看守台灣研究中心文庫B008，鄭先祐譯(Janet N. Abramovitz原著) 參與行動：人類與世界森林的新關係。

開始，入侵的力量和他們的同盟者洗劫當地貯存的所有資產，然後再想辦法壓榨其他的資源。戰士為他自己或是其指揮官的利益而工作，剛果的平民卻是在盧安達和烏干達軍力威脅下而賣命的工作。當地的礦工，面對武力或是經由敲詐，必要交出部分的發現(鑽石)。一些外國人民(包括盧安達的囚犯)是為盧安達軍隊工作，或是為其領導者工作。名譽有問題的公司可獲得特權，而且使用童工進行金礦和鑽石的開採。佔領區的軍事力量和其同盟組織，壓迫咖啡和棕櫚油生產者，以及極低的價格出售。36

於剛果的衝突，讓盧安達和烏干達成為各種原料(這兩個國家並未生產或是只生產少量)的主要輸出國家。掠奪所得的資源，是這兩個國家獲取外幣的主要來源。譬如：烏干達再出口的項目包括金、鑽石、錫石、鈳鉭鐵礦、咖啡、茶、木材、象牙、和醫葯用樹皮。目前出口金的量，已經是五年前的10倍。資源的掠奪，兩個國家都允許，用以維持軍隊的存在。盧安達為此目的，甚至已經建立一套預算外的系統。於烏干達，軍事最高指揮官和紅頂商人，包括Salim Saleh，Museveni總統的兄弟，以及James Kazini，烏干達軍隊的前任首領，扮演著重要的主導力量。37

剛果政府本身也是使用自然資源來換取武器。例如，一家支那(China)的公司就是以確保可以獲得來自支那軍火供應，而換取一家合資開礦的權益。雖然各國的介入，支持剛果政權的目的，主要似乎是政治的和策略性的，但是剛果政府仍然是運用其資源獎勵支持者，以維護同盟關係。剛果政權釋放出許多特權，包括，離岸石油開採權給安哥拉，鑽石和鈷的開採權給辛巴威，以及部分鑽石開採權益給那米比亞。「Ridgepoint」，一家辛巴威的公司，其內的主要成員包括辛巴威法務部長和總統Magabe的姪兒，已經成為剛果國營採礦企業的合夥。辛巴威也接受木材，用以支付軍事資助的酬勞。38

延續衝突的責任，不僅是該地區的領導人物，而且更是遠距離的國家，國際的贊助者，和私人的公司，經由運送和購買非法獲得的資源，而激勵剛果資源的開發(掠奪)。聯合國的調查發現於肯亞的Mombasa，坦尚尼亞的Dar es Salaam，和喀麥隆的Douala是主要的轉運港口。調查資料亦列出有34家來自西歐、加拿大、馬來西亞、印度、巴基斯坦、和蘇俄的公司，是剛果非法採礦的主要經銷者。調查小組是指控世界銀行(World Bank)對非法開發資源，視而不見。銀行職員對烏干達突然暴增的原料物質(資源)，竟然都不聞不問。39

就算是來自國際的努力，已經成功的維持停火的狀態，以及讓外國軍力退出，但是來自政府軍官，以及無恥的政客和生意人仍然持續控制剛果的廣大區域，且將其當作他們自己的封地。他們有興趣於維持衝突的狀態，以掩蓋他們的掠奪行為。40

安哥拉

安哥拉涉入剛果的內戰，只是其永無止盡的衝突歷史中的一段小插曲。自從1961-1975年間，安哥拉尋求獨立，脫離葡萄牙的統治開始，安哥拉就一直處於戰爭狀態，期間只偶有短暫的和平。開始是，來自超強國家的資助(以及古巴和南非的介入)，MPLA政府軍隊持續的與UNITA反叛軍作戰。當外來的資助於1980年代逐漸的退去，雙方面都轉向掠奪自然資然，以延續軍事力量。過程中有三次停火，以及和平協定都因為UNITA違背條約而再度陷入戰爭。41

安哥拉石油和鑽石財富(還有金礦、咖啡、木材，和野生動物)不僅是持續的支撐武器的購買力，而且也讓雙方少數的精英富有化。安哥拉的非工業用的鑽石產量是全球第五大，其石油的產量是非洲沙哈拉之下的第二大。外海油田權益仍然是掌控在政府的手中，但是鑽石礦的控制權是來回於政府與反叛軍之間。雖然是殘酷的戰爭，但還是發現有政府的官員出售武器給反叛軍UNITA，並換得鑽石出售牟利。雙方都依靠衝突圖謀自然資源的利益，這種狀況將嚴重的傷害未來世代的前途。42

UNITA於1992-98年間，從鑽石的貿易估計就獲得37億美元。於1990年代初期，UNITA控制安哥拉鑽石出口的九成，但是經過幾次戰爭失利後，於1996-97年間，其所占有的比率下降到三分之二。目前的佔有率更是下降，因為失掉一些佔領區，蘊藏量減少，以及受到聯合國禁運制裁的壓力。目前相信UNITA每年銷售80-150百萬美元的鑽石，於十年前則是高達600百萬美元。鑽石換得的金錢運用於替軍隊購買武器、燃料、和糧食，但同時也運用於討好領導者的享受。其中有相當可觀的部分，明顯的被腐敗所吸取耗盡。43

UNITA有些自己人參與鑽石的開採，但是大部分的從事開採者都是由被剝奪基本人權的勞工，且陷於危險的狀況下工作。UNITA於其控制的範圍內對採礦者「徵稅」，可以現金或是鑽石繳稅，同時也對鑽石貿易商索取「佣金」。44

直到1999年，當De Beers鑽石商(大公司)決定停止採購安哥拉的鑽石後，UNITA販售鑽石是有點困難。許多年來，De Beers鑽石商隊鑽石的來源都不願過問，他們比較關心維持其市場的鑽石流通的佔有率，而不在乎「血腥鑽石」的問題。於1996和1997年，安哥拉的鑽石可能占有De Beers鑽石商購買量的五分之一。45

鑽石走私的管道相當的多樣，這讓UNITA可以規避聯合國於1998年開始的鑽石禁運的行動。布基那法索國(Burkina Faso)l，薩伊(Zaire，一直到Mobutu獨裁倒台)，以及盧安達(Rwanda，自從1998年開始)都提供走私鑽石的避難所。UNITA可以經由Cote d'Ivoire，摩洛哥(Morocco)，中非共和國(the Central African Republic)，那米比亞(Namibia)，南非(South Africa)和尚比亞(Zambia) 等國家，走私鑽石，且可以或不必知會該國政府。譬如：尚比亞有位部長就提供假的來源證明。UNITA的寶石(鑽石)也可以透過在以色列或烏克蘭境內加工，而進一步的隱藏其原始來源。46

UNITA同樣也可以透過軍火商，擁有與許多政府的關係，而可以有許多管道和製造假的證明，來突破聯合國的封鎖。非洲的薩伊(Zaire)，布基那法索國(Burkina Faso)，以及多哥(Togo，自從1996年)都是主要的武器轉售國家，從東歐購買轉售他國。薩伊和剛果共和國是UNITA武器的暫時貯存地。自從1998年之後，盧安達同意讓UNITA與國際軍火商在其首都(Kigali)召開會議。武器，通常是輕型的武器，但也包括一些重武器，諸如：坦克和大砲，主要都是來自保加利亞(Bulgaria)和其他東歐國家。47

鑽石對UNTIA，就如同石油對安哥拉政府。安哥拉每年高達20-30億美元的石油財富，佔全國輸出產值的九成，約等於中央政府的總預算。石油換得的金錢用於購買武器，維持戰爭的持續，花費於戰爭的經費幾乎是用於全國社會預算的三倍。同時，一些圍繞在總統Eduardo dos Santos身邊的所謂「菁英份子」，以及高級將領，都可以從武器和石油的買賣合約上，獲得相當高的「佣金」，且控制交換外幣(稀有的)的分配管道和進出口的證照，以及其他各種隱藏的財經交易。對這些人士而言，戰爭是有利可圖的。48

安哥拉石油和鑽石財富，支撐武器的購買，但同時也讓一些精英富有。

許多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包括Chevron, Elf Aquitaine, BP和ExxonMobil等，都設廠於安哥拉，且都有擴大投資的計劃。「全球見證」(Global Witness)，一個英國的非政府組織(NGO)，控告石油公司共謀戰爭，因為這些公司提供延續戰爭所需要的財富。於1990年代末期，這些公司為維持離岸油礦開採的安全，以及深海油礦區的開採權之簽署協定，而支付的近9億美元，幾乎都是用於購買武器。這些公司的國際財團，包含牽涉武器交易的公司，就因此可以獲得其中的兩處深海油礦開採權。49

自從1980年代中期，安哥拉政府已經開始依靠抵押未來的石油產量，以維持可持續向國際銀行借款的保障。這些高利息的借款都是花費於軍事。石油財富有大部分是直接流向貸款的銀行，而不是用於改善惡劣的社會生活狀態。政府財稅收支有很大部分的是放在預算的外面，於1997年就超過三分之二，這些收支是沒有查核的，因此貪污腐敗的機會充斥。50

資源榨取如何啟動衝突

有許多的狀況，資源榨取，本身就是衝突的來源。全球各地的石油、開礦、伐木公司的經營，都對當地的住民產生很大的壓力，特別是原住民。從哥倫比亞、厄瓜多爾、和祕魯到奈及利亞、喀麥隆、印尼和巴布亞新幾內亞，到處都有同樣的戲碼上演。

標準戲碼是，首先徵收土地，但並沒有對當地的住民給予適當的補償。然後，產生一系列的環境問題，包含污染飲用水、毀壞可耕地，以及阻斷狩獵和捕漁的地區。而且也引入大量的營造工人、伐木工、和礦工，對當地造成相當大的社會衝擊。建築物和道路延伸進入過去無法到達的地區，可能形成新興城鎮，吸引更多外來者的遷入。現實面對的是環境和社會的衝擊，但是因而所獲得的財富大部分是流向外來者、中央政府、跨國公司，以及外國的投資者。但當受衝擊的社區開始抗議，他們通常會因此而受到來自政府的嚴厲鎮壓。

印尼與巴布亞新幾內亞的資源衝突

於印尼就有許多地區是屬於基於資源開採而引發的衝突。於蘇門達臘(Sumatra)的北端，Aceh地區逐漸在增強暴力。於Aceh地區有Arun是印尼全國最大的生產液化天然氣(LNG)公司；這是Pertamina國營事業所有的生產機構，但是由ExxonMobil公司經營。Arun生產的液化天然氣，佔印尼全國的石油和天然氣輸出總值的三成，每年約有12億美元。這些生產設施對當地造成許多的衝擊，引發當地住民的憤怒。興建起於1970年代末期，就迫使許多村莊和數百的農民遷離。天然氣外漏和化學污染，引發健康和環境的問題，嚴重的傷害當地住民賴以維生的農業和漁業。開採LNG所獲取的財稅，滋養貪污腐敗，但對當地住民並沒有帶來什麼福利，當地有三分之一的住民生活低於官方制定的貧窮標準。51

Aceh地區同時也盛產木材、礦石和肥沃的農地。但是這些資源的開發權利也都是由「蘇哈托」(Suharto)獨裁政權的親友所擁有。原住民傳統擁有土地被徵收，其內的森林被砍伐，而造成崩山，土石流而摧毀原住民的家園和農地。於蘇哈托政權為開發伐木、紙漿和木材製造業等的移民計劃，從爪哇(Java)引入大量外來人民，這也是激起Aceh當地住民憤怒和不滿的原因。52

Aceh地區的自由運動(Freedom Movement)，又稱為GAM(Gerakan Aceh Merdeka)於1976年開始，但是他們開始的起義，都很容易的被軍隊所擊垮。第二次的反抗行動於1980年代末期開始，但遭受到是來自政府的嚴厲逮捕、刑求和強暴。據估計，被政府軍隊殺死的當地住民超過千人。於1989年至1998年間，Aceh地區就被劃定為戒嚴地區。但是於蘇哈托政權倒台後，GAM游擊隊再度回來，以及當地民眾支持獨立的呼聲再度升高。GAM有相當足夠的武裝和經濟上的支撐力。新起的暴力已經造成超過五千人死亡，且大部分都是平民。53

GAM游擊隊長期以來，都是以政府軍和爪哇來的外來者，為其對抗的目標，但是現在也把ExxonMobil公司列入其主要目標。攻擊的強烈化，迫使ExxonMobil公司於2001年三月至七月停產，這造成政府每個月減少1億美元的財稅收入。政府的軍事指揮官以反叛亂的軍事行動，與以回應，這造成許多人被處死和失蹤，以及數千名當地的住民(Acehnese)流離失所。54

面對這些暴力狀態，ExxonMobil公司扮演著無辜的旁觀者。但是非政府組織指控ExxonMobil公司是殘酷軍事行動的「沉默共謀者」(complicity of silence)。許多濫葬坑被發現，其內總共超過5,000個屍體。ExxonMobil公司付錢給軍事機構，以軍事行動保障其安全，同時提供大型工具挖掘大型的濫葬坑，而且提供設備給軍事機構去執行酷刑和其他行動。國際勞工權益基金會(the International Labor Rights Fund)已經替11位當地住民(Acehnese)提出一項法律訴訟，控告ExxonMobil公司與印尼政府軍人的謀殺、酷刑、綁架和性暴力，有共謀關係。55

於印尼的Irian Jaya省(又稱為西部巴布亞，West Papua)，因為資源帶來的財富而引發衝突，發生的年代更早。於1961年，這個地區被迫劃入印尼的管轄，反抗運動組織，稱為OPM(Organisasi Papua Merdeka, the Papuan Freedom Organization)於1960年代中期就開始運作，要求獨立建國。但是OPM一直到1970年代才逐漸獲得廣大的支持，當時是因為大規模的開礦引發不滿怨氣。56

總公司在美國的Freeport-McMoRan銅與金公司，開採Grasberg礦區，世界最大的露天(open-pit)金礦區，其面積範圍大約等於美國的佛蒙特州(Vermont)。當地開礦的稅收，是印尼全國單比稅收中的最大筆。蘇哈托政權的時代，於1967年就將此地區原本是原住民(Amungme和Kamoro)所有的，包括他們的聖山，接收過來而轉給Freeport-McMoRan公司。這不僅造成當地許多村民(部落)被迫遷移，而且開礦已經污染位於下游地區的部落土地。譬如於1998年，約有20萬噸的礦沙就被傾倒入Ajkwa河流域。開礦的礦渣已經讓方圓230平方公里的河口三角洲便成為沒有生命(lifeless)的溼地。57

原本是原住民(Amungme和Kamoro)所有的，包括他們的聖山，於1967年被接收而轉給Freeport-McMoRan公司。

從一開始直到1977年間，當地的部落只是反對Freeport-McMoRan公司的存在，但是與OPM武裝反抗軍無關。但是印尼的安全部隊卻是以轟炸和焚燒村落回應。土地權利的衝突，補償的問題，違反人權的事件和環境的破壞等引發更多的暴力和非暴力的示威行動。如同在Aceh，來自爪哇的外來者遷入這個地區更是熱化衝突。Freeport-McMoRan公司一直與政府軍隊維持親密關係。公司需要政府軍事力量維護其安全，因此提供運輸，服務和經費給軍隊。按公司的財務報表顯示自從1990年代中期以來，就已經提供900萬美元供養軍隊。58

自從1998年，支持獨立的情緒已經逐漸升高，因為兩項因素，政治的自由化(因為蘇哈托下台)，以及更多的對尋求獨立行動的武裝鎮壓。這個獨立行動已經逐漸得到當地(巴布亞)廣大民眾的支持。但是於2000年六月，當巴布亞當地國會宣佈獨立後，雅加達(印尼首都)卻是增加派遣數千名的軍隊進入。平民被攻擊，和平示威被禁止，巴布亞的主要領導者被逮捕，以及許多遊客和人權觀察者被嚴格的限制活動範圍。巴布亞當地的軍隊則是反過來攻擊來自雅加達的軍隊以及外來移民者。雖然暴力目前已經緩和，比Aceh地區還要緩和，但是自從1961年來，因而死亡的人數可能已經高達10萬人。59

經過特別自治條約的商定，西部巴布亞和Aceh地區對其區域內的資源，將可以得到較大的財稅收入，開礦和伐木工業稅收的八成，天然氣稅收的30%，和石油稅收的15%。但當地的領袖對此仍不滿意，且對雅加達政權而言，這兩個省份是會生金雞蛋的資源，倘若允許獨立，將是很大的損失。60

西部巴布亞和Aceh地區，目前已經是最顯著和棘手的衝突地區。但是印尼許多個地區，資源開發者和當地住民間的衝突，逐漸增加。對原住民衝擊的嚴重性，如同其對環境的衝擊(參閱Box 7-3)。61
 
 

Box 7-3. 於婆羅洲(Borneo)的伐林和衝突。

婆羅洲島上的衝突，當地的原住民族(Dayak)和伐木，採橡膠和棕櫚油栽培工業的衝突，已經有30年的歷史。婆羅洲擁有全球僅存的最大熱帶雨林，但是伐木工業自從1960年代就已經快速的吞蝕此地區的森林。Kalimantan地區(位於婆羅洲，但屬於印尼管轄)於1980年代就被砍除約12%的森林面積。擴大伐林，這已經造成Dayak原住民族陷入滅絕的危機，因為他們是依靠森林生活(包括食物、居住、衣服和醫葯都取自森林)。但是少數精英(軍隊指揮官和與蘇哈托政權親密關係的商人)卻因此可獲取鉅量的財富。非可持續性的砍伐，造成水土流失，溪流淤塞，野生動物消失，生物龐雜度(biodiversity)l衰減，以及不可預期的洪水或乾旱。 政府獎勵移民，將爪哇和Mandura島嶼上的失業人口遷移到Kalimanta地區，提供給當地伐木業者，開墾橡膠園和棕櫚樹園業者的廉價勞工。但是Dayak原住民族視這些外來移民者為外來排斥者，雙方之間的衝突和暴力正逐漸的增高。於1997年早期，一個小小的暴動就引發印尼政府的武裝鎮壓。軍事武裝鎮壓只是獲得短暫的平靜，分散各地的戰鬥仍是持續的爆發。數千計的人被殺死，而且有數以萬計的人民流離失所。 資料：請參閱注釋61。 l譯註：生物龐雜度(biodiversity)，這個「龐雜度」 (diversity)，也可翻譯為「多樣性」。於一些學術性文章，也被翻譯為「岐異度」。

於Bougainville島嶼(巴布亞新幾內亞的一部份)，同樣有因為資源的開發，而引發持續12年的衝突。於Panguna，全球最大的露天銅礦，是來自英國倫敦的Rio Tinto開礦公司所擁有，從1972年開始採礦。然而，因為採礦而造成的土壤流失，已經嚴重的傷害當地住民的農業和狩獵採集的生活。礦渣和相關的污染物已經破壞約五分之一的農耕地，包括可可樹和香蕉樹的農耕地。開礦也造成社會的衝擊，包括犯罪率升高。62

於Panguna礦區，每年可以生產出產質約有5億美元的銅、金和銀礦。但是當地的Bougainville人卻幾乎沒有因此而得到收益，而且他們反應的意見，是完全的被忽視。於1988年，他們開始進行阻礙開採的運動，進而轉變為游擊隊的戰爭。於1989年五月，這個Panguna礦區因為落入反抗軍的手中，而停止生產。由於來自Panguna礦區的財富，非常的重要，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外幣有四成來自Panguna礦區的財富，因此社會和政治的動盪隨之廣泛發生。63

Bougainville地區於1990年五月宣佈獨立，但是並沒有得到國際的認同。因為政府無法擊退反抗軍，也無法奪回礦區，所以只好被迫進行和談。然而，於1996年，政府的首相Julius Chan同意提供世界銀行3千6百萬美元給私人的國際沙線(Sandline)軍事公司，請求他們攻佔Bougainville島嶼。但是由於政府軍的經費減少激怒資深的軍官，迫使Julius Chan首相撤銷與國際沙線的契約。目前和平停火協議已經簽署，且於1998年就開始有小規模的和平維護部隊駐守，政府和反抗軍同意，原則上Bougainville可以有些自治的權利，而最終可以經由公民投票決定是否獨立。經過數百人，可能數千個性命犧牲後，化解衝突之道才終於露出曙光。64

奈及利亞的石油災難

於奈及利亞(Nigeria)，全球盛產石油的國家之一。石油的開發只是讓極少數的富有和外國石油公司賺大錢，但結果是蹂躪當地的環境而造成許多的荒廢，當地住民的健康問題和貧窮。當地的住民傳統上是依靠農業、漁業和棕櫚油的生產維生。這個奈及(Niger)三角洲，石油生產地區，原本是非洲最大的溼地，蘊藏有龐大的紅樹林和許多特殊的植物和動物資源。然而，差勁的工業營運，諸如老舊管線的漏油，漏氣，和有毒廢棄液的滲流等等，已經對土壤、植被、水源、空氣、和人體健康造成傷害。當地社區抱怨有呼吸道的問題，皮膚紅腫，腫瘤、消化道問題，和癌症。他們也發現漁業捕撈量和農業生產量顯著的下降。65

於1990年代，當地社區就開始抗議行動，對象通常是於奈及利亞的跨國石油公司，主要是Royal Dutch/Shell公司(最大的生產者)，但是也包括Chevron、Mobil、法國的Elf和義大利的Agip等公司。Ogoni是奈及三角洲，其中一個部落，已經引起國際的關注。「Ogoni人民的存活行動」(簡稱為MOSOP，the Movement for the Survival of the Ogoni People)，於1993年，在Ogoni地區發起大規模的群眾抗議活動，已經成功的讓Shell公司停止營業。軍事獨裁政權，其稅收有八成來自石油，運用暴力和恫嚇威脅的手段予以回應，並唆使煽動三角洲地區內的多個種族，彼此攻擊。約有兩千名Ogoni人民因此死亡，八萬人民流離失所。於1995年十月，MOSOP的領導者或是逮捕，或是被迫離開故鄉，政府起訴Ken Saro-Wiwa，MOSOP的發言人，以及其他8位領導者。66

於執行力差的政治和暴虐的政府體制下，石油公司並沒有遵守奈及利亞的環境法規，而且對傷害當地的事件也迴避任何的補償。雖然公司代表否認知道政府的殘酷鎮壓手段，但是他們卻是常常邀請惡名昭彰的安全力量對付沒有任何武裝的抗議民眾。Chevron公司的直昇機於1998年曾經被目睹用於襲擊抗議者。Elf和Agip公司被懷疑曾經唆使殺手攻擊女性的抗議者，以及一個拒絕讓輸油管通過的村落。Shell公司於Ogoniland地區資助當地的武裝部隊。面對來自世界的與論壓力，Shell公司檢討其於奈及三角洲社區的行為與態度。然而，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報告指出，該公司實際的表現，顯現的只是外表的修飾而已。67

於1998年六月，Sani Abacha軍事獨裁者的死亡，讓新政權於1999年得以經由選舉產生。根據人權觀察報告，這對奈及利亞人民的鎮壓和酷刑壓力，都有紓解的現象。聯合國的人權委員會正在調查，追溯到1965年的案例，總共已經有超過一萬個請願申請案子。雖然西方媒體的關注已經冷卻，但是抗議示威和強佔石油設施，於Abacha死亡後有增加的情勢。政府已經撤回於Ogoniland的軍事任務，但是在產油的地區，因為不滿抗議而被迫害的案例仍是持續不斷。在這方面來說，這個三角洲地區的狀況，改變相當有限。68

奈及利亞、印尼和各地區的民主化過程，讓我們對化解衝突有信心，但更需要進一步讓受到傷害的社區可得以維護人權和擁有發展權利。於主要幾個消費國家，也必要增高關注和監督的力量，如此才能切斷資源和鎮壓相關聯的環節。

國際制裁、認證系統，以及經濟的多樣化

相關資源引發的衝突廣泛的存在，因為政府和公司都是以商業利益為依歸。但是因為有非政府組織力量的介入，情況開始有改變。

面對獅子山、安哥拉、和剛果無止盡的衝突，已經陷入無法控制的狀態，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已經注重檢視資源助長戰爭的管道。聯合國已經提出多項禁運的制裁，包括非法的鑽石買賣，以及使用非法鑽石得來的金錢購買武器，裝備和燃料。(參閱表7-3)這方面的制裁只是個開始。來自非政府組織(NGOs)和聯合國調查小組的觀察，提議這方面的制裁應該要推廣至各種資源。但是有些國家政府反對這項提議。譬如：法國和中國，購買賴比瑞亞外銷木材的主要兩個國家，就反對聯合國對賴比瑞亞外銷木材的制裁。69

而且很明顯的，目前已有的國際制裁，也會被一些無恥的商品製造商、或是貿易商、財團或是政府所違反。目前即需要有國際的力量監督聯合制裁的承諾，以增進禁運的效力，如此讓非法買賣販子無法免除懲罰。70

讓經由衝突而掠奪的資源很難進入國際市場，需要增加國際的力量。目前主要的關注都是在於鑽石工業。獅子山、安哥拉和剛果的政府都支持對具有合法認證的鑽石，才算是合法的。所有的寶石都會有其來源的認證，就如同數位的指紋，也要經過輸入國家的認可。若是已經過切割刨光處理過的鑽石，無法追縱其來源，現代的技術也可以利用其鑽石內含的極微量雜質成分，偵測初期來源。71

但是這套來源認證的系統可能會被貧乏的執行力，以及複雜的國際走私網路所突破。聯合國於2001年十月發表的一份報告指出，每天可能就有價值約100萬美元的鑽石從安哥拉走私出來。於幾個主要的鑽石交易和切割處理中心(比利時、瑞士、和英國、以色列、和其他)，鬆懈的政府管制和鑽石工業的模糊本質，這些可能都讓排除「衝突鑽石」的努力失效。一份於2000年三月的聯合國調查報告，指出禁運制裁對抗UNITA的結果，因為比利時當局沒有建立有效的鑑別機制，也沒有檢視可疑掮客和貿易商的活動，而失效。目前比利時和英國政府都表示對抗衝突鑽石的堅定立場。美國，最大的鑽石進口國家，也致力於禁止非法開礦的鑽石進口。雖然工業界起初以法案缺法標準和有漏洞為理由，反對禁止非法鑽石的法案，但是美國的參眾兩院都已經提出更有效的法案。72
 

表7-3. 聯合國制裁和資源衝突。

日期	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行動
1992年十一月	對賴比瑞亞，執行武器禁運制裁。
1993年九月	安哥拉UNITA反抗軍拒絕接受1992年選舉結果，聯合國決定對其，執行武器、軍事設施，和燃料的禁運制裁。
1997年八月	對獅子山，執行武器和油料的禁運，對其軍人，執行旅遊禁令(油料禁運於1998年三月終止)。
1998年六月	對獅子山的反抗軍，執行武器禁運和旅遊禁令的制裁。
1998年六月	對安哥拉鑽石的禁運，因為安哥拉政府的來源認證制度的推行而增高效力。
1999年五月	組成委員會對違反UNIT禁運的案件展開調查。
2000年七月	對獅子山的鑽石原料，執行禁運制裁；隨之建立新的監督系統，禁運的範圍於2000年十月縮小到非法的出口。
2001年三月	要求賴比瑞亞停止對RUF的財政和軍事的支持，且對獅子山的非法鑽石原料，停止進口；對賴比瑞亞，執行武器禁運，以及限制其政治人物和軍事領導者的旅遊；威脅將要對賴比瑞亞，執行鑽石禁運，除非賴比瑞亞可以顯現其不再支持RUF。

資料：參閱注釋69。
 
 

到目前為止，西方世界的政府已經準備好打開眼睛，以保護其所屬公司的利益。

各個國家個別發行鑽石來源的認證標準，容易被迴避，因此國際上正致力於建立一套全球認證的共同標準。自從2000年五月，來自38個國家、鑽石工業界、和一些非政府組織(NGOs)的代表已經開始進行協商，被稱為「金柏莉」(Kimberley)過程，以建立一套國際系統。這個「金柏莉」管制將會是達成協議，並準備於2001年十二月聯合國大會時提出。但是NGOs指責有些國家運用拖延計謀，他們擔心原本期望一個嚴謹且有效力的體系，將會被一個隨意而鬆散的所取代。73

對其他衝突資源的問題，相類似的監督可能也是需要的。對伐木的認證系統，譬如，可能在森林領導委員會(Forest Stewardship Council，簡稱為FSC)之下，按可持續的原則，建立國際認證系統l。FSC的努力，起自於1993年，建立必須要經過獨立的查核，以確認對一系列條件的承諾。特別是，FSC建立「鏈狀監督」(chain-of-custody)認證系統，這個系統可以追蹤消費者家中的傢俱之木材是從從哪一座森林砍伐而來的。同樣的系統也可以確認木材是否來自衝突的地區。74

石油業和開礦業，以及貿易商，航空業和海運，製造商和財團等，對造成血腥鑽石和其他衝突資源的橫行，明顯的都負有責任。這個責任從主動的參與(公司直接參與非法的資源開發)，到沈默的共謀關係(公司因為有利可圖的契約，而與鎮壓政權或反抗軍做生意)，或是到扮演被動協助的角色(對原料的來源，或是洗錢，鮮少過問)。

國際的禁運制裁和聯合國的調查報告將可以讓這類的事件透明化。NGOs運動經由調查報告，公開特定公司的資料與醜陋事件，致力於揭發共謀關係，以驅使他們較有道德的去做生意，或是迫使他們結束某些地區的事業。這方面的運動，針對著名的公司，特別的有效用。75

於1990年代末，鑽石工業被壞印象所攻擊，而面臨被消費者拒買的威脅。英國倫敦的NGO全球見證(Global Witness)組織揭發De Beers公司，工業界的壟斷者，購買來自安哥拉UNITA反抗軍的鑽石。這讓De Beers相當的困擾，因而採用一個更有責任的法則，且也呼籲其他相關業界也一起遵循。相類似的，鈳鉭鐵礦(coltan)引發剛果內戰的事件逐漸被熟知後，電子公司即急於避免如鑽石工業的負面公共關係。Ericsson、Nokia、Motorola、Compaq和Intel等公司都立即的詳細檢查其供應原料的管道，並對礦物生產公司施加壓力，要求其停止購買來自剛果的非法開採的鈳鉭鐵礦。比利時航空公司Sabena也停止空運鈳鉭鐵礦到歐洲。76

假若消費者的社會不管來源和其產生的過程，而持續的使用和進口物質(自然資源)，這些自然資源將會持續的滋養而延續致命性的衝突。公司必要遵守更有道德的經營商業之道。股東對道德投資的主動訴求，將會有助於達成這項目標。但是目前的狀況，仍只是起步。各國政府和國際組織仍需要非常的努力，才能使各種財政和公司的交易，更加的公開且透明化。到目前為止，西方世界的政府已經準備好打開眼睛，以保護其所屬公司的利益。77

小型武器的氾濫

另外一項急需行動的是遏止小型武器的氾濫。有鑑於小型武器的氾濫對相關資源的衝突和其他方面的衝擊，有明顯的關連，因此許多國家的政府，地方組織和聯合國都已經積極管制這類武器的擴散，特別是非法走私的管道。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終止西非(West Africa)國家生產這類型武器和交易，這項條約於1998年十月簽訂。因為西非國家境內的小型武器已經是非常氾濫，聯合國同時執行一項任務就是將於市場流通的武器，回收起來。78

小型武器的氾濫問題，倘若想要化解，就須要有廣大國際合作力量。聯合國於2001年七月舉行的針對小型武器的研討會中，期待可以獲得國際的認同。這些包括對武器標示和追蹤其流通路線，管制軍火商，以及建立嚴格的出口管制標準。然而，由於少數國家的反對，最明顯的是美國，幾乎讓研討會脫軌。美國布希(Bush)政府反對一些條款，包括對公民擁有這類型武器的限制，禁止銷售給非國家政府的單位，如反抗軍，以及任何對合法交易的限制。雖然結果只能求得大家的共識，但這是追求衝突過後裁減小型武器的基礎。這也是切斷非法武器交易路線，以及讓軍人返回加入平民社會生活的基礎。同時更重要的是，可以讓武器的流通更加的透明化。79

和平維持部隊

加強和平維護的能力，這亦是重要的行動。在剛果和獅子山的衝突，聯合國已經派遣兩個最大的和平部隊，同時安全理事會也考慮派遣更大型的安全部隊進入剛果的可行性。然而，聯合國遭遇一些嚴重的障礙。第一個是交戰的團體，他們可能會同意停火，甚至是和平協議，但這些往往都是權宜之計，可以讓他們獲得調動重新部署的機會，然後於適當的時機，暴力仍會再出現。

聯合國和平維持力量，也有本質上的弱點。聯合國沒有自己擁有的和平部隊，聯合國依靠世界各國提供軍事人員和武器。面對一項任務，從招募到組成和平部隊，這通常需要經過好幾個月。而且和平部隊的量總是不足，其裝備也是不夠，訓練也貧乏。不同國家的軍事人員，彼此的合作往往不是很順，而且面對需要合作完成的任務，有時會脫節。80

醫治和平部隊先天上的缺陷，這將可以有機會成功的結束各地區基於資源的衝突，同時也可能得以遏止未來對資源的掠奪。一個有效力的和平部隊制度，擁有訓練良好，裝備良好的軍隊，可以即時的出動，保護受害者，而不只是劃定一個假想的中立界線。有效力的和平部隊可有能力的佔領被認定是非法開採的資源豐盛的地區，同時也有能力阻斷走私路線，監督和平協議的維持，以及驅使戰鬥團體離開和繳械。建立這樣的體制，各國政府必須準備投入充裕的資金，力量和政治的支持。
 
 

Box 7-4. 面對衝突問題，世界高峰會議的主要議題

對鑽石、木材、和其他各種資源，建立全球認證制度，以便加強來源鑑別的能力，而能篩選出經由衝突地區的非法開採和買賣所產生的物品。 改善聯合國，地區和國際組織，以及各國政府的監督和落實禁運制裁的能力，以確保聯合國對抗非法資源之國際禁運制裁的實效。 增進於衝突地區的石油，礦產和伐木公司的交易，以及貿易商和運輸公司，還有銀行和其他財務機構的透明度。建立經紀人和公司間強勢的規範。 建立嚴謹的國際外銷標準，以及管制軍火商和運輸公司，以及標記和追蹤武器的流向，以及回收過剩的武器，用以減少小型武器的供應面。 促進民主化和對人權的更加重視，特別是原住民和少數族群的權益。 促進多元化的經濟活動，脫離整個社會的經濟過分依靠少數幾種商品。 增進消費者的意識，了解資源的開發和衝突的關連。

 

結語

於本文討論的內容，主要是對基於資源引發的衝突，而不是要避免它。避免衝突，這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任務。促進民主化，公義(justice)，以及對人權的更加重視，再加上減低政府和反抗勢力的極端暴力行為，這些都是化解衝突的關鍵性力量。另外一方面的挑戰則是促進經濟活動的多元化，以及讓整個社會多樣的活動可以脫離只依靠少數的幾種商品之狀況。

對可持續的發展(Johannesburg高峰會議的焦點，參閱Box7-4)是本文探討的根本基礎。投資於人文的發展，增進健康和教育的服務，以及提供充足的就業機會，還有社會與經濟進展的途徑，這些都是避免國家的資源財富卻轉變為毀滅的動力。這些投資和努力，不僅是每個國家政府，而且也是世界銀行和其他相關開發機構(資助開採石油、礦產和伐木計劃)都必要努力的方向。富有的國家，因長期享有廉價的物質(原料來自天然資源)而獲得利益的國家，有必要打開過去視而不見的眼睛，而了解其對其享用的資源所帶來的傷害。
 

原文是取自：State of the World 2002, Chap. 7, pp.149 - 173.
原著全書的翻譯版，將由看守台灣研究中心，近期內出版。